有人在搜“肥皂的拼音”。

你搜的féizào不止是拼音,它是我们回不去的旧时光

这事儿真有意思。就像大半夜突然想知道一粒灰尘的重量,一个没什么实际用途,却又莫名其妙盘踞在你脑子里的念头。答案当然简单,féi zào,两个音节,清晰干脆。敲在键盘上,f-e-i, z-a-o,前后不过一秒钟。

可我敢说,当这两个音节从你的舌尖滚出来的时候,在你心里唤起的,绝对不只是一串字母。

féi,肥。这个字眼本身就带着一种原始的、油润的质感。它让你想到脂肪,想到那种最基础的、能提供能量的物质。早期的肥皂,不就是用动物的油脂做的吗?这一个“féi”字,几乎就道尽了它的出身,朴实无华,甚至有点粗粝。它不是那种轻飘飘的、充满化学香精的梦幻泡沫,它是有根的,它的根,就扎在那片油腻腻的、充满生活气息的土地里。

然后是,zào,皂。这个音发出来,短促,有力,带着一种决绝的清爽。仿佛用一把小刷子,狠狠地刷过一块沾满污垢的木板,发出“唰”的一声,所有的泥污都被带走,只留下木头湿漉漉的、泛着白的本色。

féi zào。

这两个音节连在一起,简直就是一首关于清洁的、充满矛盾又无比和谐的短诗。先是油腻的根源,然后是决绝的洗涤。它不骗你,它坦白地告诉你它的构成,也坦率地承诺它的功能。

我的记忆里,féi zào的味道是奶奶的味道。不是现在超市货架上那些名字一个比一个花哨的香皂,什么法国薰衣草、保加利亚玫瑰,都不是。就是那种最大块的、黄澄澄的、边角有点粗糙的洗衣皂。我们那时候管它叫“胰子”。夏天,奶奶会在院子里支起一个巨大的搪瓷盆,把全家积攒了一周的脏衣服全泡进去。阳光毒辣,水面上浮着一层五彩的油花,而那块大黄肥皂,就在奶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里,被搓磨成浓稠的、带着碱性味道的白色泡沫。

那味道,现在想起来,其实有点“辣手”。洗完的衣服,如果没漂洗干净,穿在身上甚至会有点烧皮肤。可也正是这种近乎粗暴的干净,才让晾在竹竿上的白衬衫、花床单,都带上了一种被太阳烤过的、无可替代的气息。那不是任何香精能模仿出来的,那是肥皂、水、阳光和棉布纤维共同作用后,产生的一种让人安心到想流泪的味道。

后来生活好了,家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香皂。白色的力士,裹着精致的蜡纸,散发着一股有点甜腻的、属于“城里人”的香味。还有檀香皂,深褐色的,气味沉稳,是爷爷专用的。我总觉得那块皂里,藏着他一辈子的故事。每一次,他用那块皂洗完脸,满屋子都是那种老派的、让人心安的木质香气。我那时候会偷偷打开他的皂盒,把鼻子凑上去猛吸一口,好像这样就能窥探到一点点大人的世界。

学校里的féi zào又是另一番光景。水房里长长的水泥池子上,总有那么几块被用到只剩薄薄一片、几乎透明的公用肥皂。它被无数只陌生的手握过,变得圆滑无比,也失去了任何独特的香味,只剩下最基础的皂碱味。你得非常小心地把它从湿漉漉的池沿上捏起来,稍一用力,它就可能从指间滑走,或者干脆碎掉。用它洗手,总有一种仓促和潦草的感觉,像是完成一个任务。但即便如此,它依然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,带走你手上的墨水渍和泥土。
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们家的卫生间里,固体的féi zào越来越少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瓶又一瓶的洗手液、沐浴露。它们被装在精致的塑料瓶里,轻轻一按,就有各种颜色、各种香味的液体流出来。方便,卫生,也更“高级”。泡沫丰富得不真实,香味也持久得有点过分。

但我总觉得,少了点什么。

少了那种把一块有分量的、实在的物体握在手心的踏实感。少了那种看着它在日复一日的使用中,慢慢变小、变薄,用自己的消耗来换取你的洁净的过程感。它像一个沉默的朋友,见证着你的生活。而那些液体洗涤剂,你永远不知道瓶子里还剩多少,直到某一天按下去,出来的是一团空气,你才恍然大悟,哦,用完了。然后把空瓶子扔掉,换上一个新的。整个过程,快速,便捷,却也冷冰冰,毫无情感连接。

也许,当有人在搜索“肥皂的拼音”时,他想找的,并不仅仅是“féi zào”这两个音节。他可能是在一个被各种液体、各种速成品包围的深夜,突然怀念起一种更古老、更踏实、更有质感的生活方式。

他怀念的,是那块能被紧紧攥在手心里的féi zào,是它带来的那种刮骨疗毒般的洁净,是它在阳光下散发出的、混合着植物和汗水的、独一无二的人间烟火气。

那是一个我们似乎再也回不去的,充满了真实触感的旧时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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