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我在键盘上敲下shān lín,我想说的远不止山林
不是为了搜索什么旅游攻略,也不是在写一篇关于自然的报告。就是这么,在工作的间隙,在某个念头卡壳的瞬间,手指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,在键盘上轻快地跳跃,然后屏幕上就出现了这两个冰冷的、由罗马字母组成的词。
Shān Lín。
它们躺在那儿,白底黑字,安静得像两块石头。可我的脑子里,却瞬间炸开了一场盛大的、无声的交响乐。那不是一个词语,那是一个世界的开关。
你知道吗?在办公室这种地方待久了,人对世界的感知会变得特别奇怪。我们对像素、对KPI、对deadline的敏感度,远远超过了对风、对湿度、对光影变化的感知。我的世界,常常被一块发光的屏幕框定,窗外的天空是什么颜色,好像跟我关系不大。直到我敲下“shān lín”,这个被框定的世界才裂开一道缝。
光,一下子就从那道缝里涌了进来。
不是写字楼里那种惨白、均匀、毫无感情的灯光。是那种,被揉碎了,筛过层层叠叠的树叶,带着植物清香和温度的,斑驳的光。它们落在铺满松针的地上,落在布满青苔的石头上,也落在你的肩膀上,一晃一晃的,像活物。
然后是声音。我的耳朵,那个整天被键盘敲击声、同事的电话声、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声填满的器官,突然就被“静音”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更高级的喧闹。是风穿过林梢时发出的那种“沙沙”声,时而轻柔,时而呼啸。是不知道名字的鸟,在远处悠长地叫了一声,又一声。是你一脚踩在枯枝上时,那清脆的“咔嚓”声。这所有的一切,构成了一种深邃的、被万物呼吸所填充的寂静。
真的,城市的安静是假的,是死的。只有山林的寂静,是活的。
我迷恋这种感觉,简直像上瘾。
敲下“shān lín”,我想起的,是某一次徒步。那天有点阴,空气湿漉漉的。我们钻进一片没人走过的小径,脚下的泥土是软的,一踩一个浅坑。空气里全是泥土的腥气混合着腐叶的甜香,那种味道,比任何一款昂贵的香水都更能安抚灵魂。我的肺,那个被城市空气盘得油光锃亮的器官,贪婪地呼吸着,好像一辈子都没吸过这么干净的东西。
我们不怎么说话。在那种环境里,语言显得特别多余,甚至有点蠢。所有的交流,都通过眼神,通过放慢的脚步,通过偶尔指一下某棵长相奇特的树来完成。每一棵树都是一个独立的生命,它们沉默地站着,用我们看不懂的方式生长、竞争、交流。每一块石头都像一位沉默的史官,记录着我们无法想象的漫长岁月。
那一刻,你会觉得自己特别渺小。不是那种被摩天大楼压迫的、令人焦虑的渺小,而是一种……被巨大生命力温柔包裹的、让人心安的渺小。你所有的身份、标签、烦恼,在那种宏大面前,都暂时失效了。你不再是谁的员工,谁的伴侣,谁的孩子。你就是一个会呼吸、会走路的动物,和那些树、那些鸟、那些昆虫一样,只是这片山林里一个微不足道但又被接纳的组成部分。
这大概就是我们这些被困在钢筋水泥里的人,一种集体的乡愁吧。我们进化了千万年,从山林里走出来,住进了自己建造的“洞穴”,可骨子里的基因,依然保留着对那种原始环境的记忆和渴望。
所以,当我坐在电脑前,被无尽的表格和邮件搞得焦头烂额时,我会悄悄地,打开一个空白的文档。
敲下,shān lín。
这四个字母,五个音调符号,对我来说,是一种仪式。它像一个坐标,帮我定位回内心那个最安静、最本真的地方。它是一张无形的门票,让我可以随时从眼前这个令人疲惫的现实里,溜出去一会儿,哪怕只有几分钟。
屏幕上的光标在一闪一闪,催促着我回去工作。
而我看着那两个拼音,仿佛已经听见了风声,闻到了泥土的味道。那不是逃避,说真的,那更像是一种充电。一种从另一个维度汲取能量,好让自己有勇气继续面对这个坚硬的世界的方式。
下个周末,或许,我真的该出发了。不是在键盘上,而是用双脚,去真正地踏入那片,我念了无数遍的,shān lín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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