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拼音xiǎo pīnyīn:从鸡飞狗跳到豁然开朗,我家娃的识字“歧途”
客厅里灯火通明,外面世界的喧嚣与我无关,我的世界里,只剩下我和我那六岁的儿子,以及那张挂在墙上,仿佛在嘲笑我的拼音挂图。b和p,就这两个东西。我们俩,为了它,几乎要兵戎相见。他哭,我也想哭。真的,那种感觉,就是你把心掏出来,掰开了揉碎了,告诉他“嘴巴闭紧,送气,就是bōbōbō”,他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,用尽全身力气,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清脆响亮的“pō!”
瞬间,理智的弦,啪,就断了。
那时候,“小拼音”这三个字,在我家就是个禁忌词。一提起来,空气都能凝固。所有人都告诉我,拼音是基础,是打开阅读大门的金钥匙,是识字的康庄大道。于是,我像所有焦虑的家长一样,买来了市面上能见到的所有拼音卡片、描红本、点读笔,甚至还报了个线上课。我们每天的生活,被a o e i u ü填满,被四声的调号分割得支离破碎。
我以为我在为他铺路,一条通往学霸的光明之路。可我渐渐发现,事情好像不太对劲。
他开始对看书这件事,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抗拒。以前,我们俩能窝在沙发里,津津有味地读完一本又一本的绘本。他会指着书上的图画,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。可自从拼音这个“正规军”进驻我们的生活后,绘本失宠了。每当我拿起一本书,他第一反应不是好奇故事讲了什么,而是紧张地指着上面的字问:“妈妈,这个怎么拼?”
更要命的是,他似乎陷入了一种“拼音依赖症”。看到一个认识的字,比如“山”,他不是脱口而出“山”,而是下意识地在脑子里过一遍它的拼音:sh-ān, shān。拼音,这个本该是工具的东西,现在反而成了一堵墙,横亘在了他与汉字本身之间。他认识的不再是那个形象的、有意义的方块字,而是一串冰冷的、需要解码的拉丁字母。
那个瞬间,我忽然有点毛骨悚然。我这是在干什么?我是在教他识字,还是在扼杀他对文字最原始、最直观的热爱?
转折点发生在一个非常偶然的下午。我们去逛超市,他突然指着一包薯片的包装,大声地、无比清晰地念了出来:“乐事!”我愣住了,那个“乐”字,笔画不少,我们从来没在拼音练习里专门学过。我问他怎么认识的。他一脸得意:“我天天看你吃这个呀,就记住了!”
就是这句话,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我脑子里那团关于拼音的迷雾。
我终于想明白了。语言的学习,从来都不是一个线性的、公式化的过程。它应该是沉浸式的,是与生活紧密相连的。孩子认识世界,靠的是眼睛看,耳朵听,小手动,而不是靠死记硬背那些抽象的规则。汉字,尤其是对于一个中国孩子来说,它首先是一种图像,一种文化符号,然后才是一种语音的载体。我们强行把这个顺序颠倒了,硬要他先掌握那个语音载体(小拼音),再去碰触汉字本身,这不就是舍本逐末吗?
那天回家,我把所有的拼音卡片和描红本都收了起来。我告诉儿子:“从今天起,我们不玩拼音游戏了,我们来玩一个‘认字寻宝’的游戏。”
我们的战场,从书桌前那一方小小的天地,扩展到了整个生活空间。冰箱上的牛奶盒子,包装上的“纯牛奶”;他玩具车底盘上的“中国制造”;楼下小卖部招牌上的“超市”;绘本里反复出现的“的、了、我、你”。我不再逼他去拼读,而是像一个导游,指引他去发现这些隐藏在生活角落里的“宝藏”。
当他认识“门”字时,我会带他去摸摸家里真实的门,告诉他你看这个字,就像一扇门的样子。当他认识“火”字时,我会给他看蜡烛的火焰,告诉他古人就是看着跳动的火苗创造了这个字。
奇迹发生了。
他不再害怕那些方块字了。他的眼睛亮了,仿佛开启了什么新的感知维度。他会兴奋地在大街上指着一个广告牌大叫:“妈妈,看,那个字我认识!”那个时候,他脸上的骄傲和喜悦,是我在他念对了一百遍“b-à-bà”之后也从未见过的。
而拼音呢?我们并没有完全抛弃它。只是,它回归了它本该在的位置——一个辅助工具。当他遇到一个不认识的字,又特别想知道这个故事怎么讲下去的时候,我会指着字上面的小拼音说:“你看,这个小精灵可以帮助我们念出它的声音哦。”这时候,他会带着极大的好奇心去尝试拼读,因为他有内在的驱动力,他想知道答案。拼音不再是任务,而是他解决问题的朋友。
现在,我的儿子已经可以自主阅读一些简单的桥梁书了。他认识的字越来越多,而且记得非常牢固,因为每一个字都关联着一个具体的生活场景或是一个有趣的故事。回想起那段和“小拼音”死磕的日子,真像一场荒唐的梦。
我不是说拼音不重要,它当然重要,它是我们识字的拐杖,是我们说普通话的标尺。但我想说的是,请不要把这根拐杖,当成了孩子必须走过的唯一道路。尤其是在启蒙阶段,保护好孩子对阅读那份最本真的好奇与热爱,远比让他熟练背诵一张声母韵母表要重要得多。
文字是有生命的,它不应该被困在声母和韵母的格子里。让孩子先去爱上文字本身的样子,爱上它背后的故事,再去了解它的声音,或许,这才是识字这条路上,最顺其自然,也最充满惊喜的风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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