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,我脑子里老是盘旋着两个音节:xì jūn。

Xì Jūn:你真的懂这两个音节背后,那个庞大又失控的世界吗?

对,就是细菌的拼音。你可能会觉得奇怪,一个成年人,怎么会对这么基础的拼音着了魔?但你试试,把这两个音节放在舌尖上,慢慢地念出来。

“xì”……

多轻巧,多细微,像耳边的私语,像一根几乎看不见的蛛丝,带着一种微妙的、几乎是鬼鬼祟祟的感觉。它暗示着微小,暗示着隐藏在视线之外的东西。

然后是,“jūn”……

这个音节,完全是另一种气场。它沉重、有力,带着一种聚集和列阵的气势。军队,菌落,成千上万,铺天盖地。它不是一个,而是一整个军团。

当这两个音节组合在一起,“xì jūn”,一种奇妙的张力就诞生了。一种微小到极致,却又庞大到无边的矛盾体。这不就是细菌本身最精准的写照吗?一个你看不见的敌人,或者说,盟友,但他们的数量,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。

说实话,有点毛骨悚然。

我摸着自己的肚子,就在此刻,就在我这具皮囊之下,有一个比整个地球人口加起来还要庞大无数倍的“jūn”,正在开一场盛大的派对。它们是我的常驻民,我的第二套基因组。它们的情绪,直接决定了我今天的心情是阳光明媚还是乌云密布。它们是我的炼金术士,把一块普通的牛排变成我奔跑的能量,也可能因为我昨晚贪嘴多喝了一杯冰可乐,就集体罢工,让我体会什么叫翻江倒海。

你看,我们总以为自己是身体的主人,一个独立的、完整的“我”。但真相是,我们更像一个移动的生态系统,一个行走的培养皿。我们是它们的星球,是它们的家园。我们为它们提供食宿,它们则回报我们健康的免疫、稳定的情绪,甚至是清晰的思维。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主仆关系,这是一场持续终生的、小心翼翼的共生谈判。

所以当我看到那些极端的洁癖,恨不得把家里的一切都泡在消毒水里时,我总觉得有点可笑。那不是在清洁,那是在无差别地轰炸自己的盟友。你摧毁了驻扎在皮肤上的忠诚卫队,那些伺机而动的“坏菌”可就乐开了花,大摇大摆地占领高地。然后,过敏、皮炎,各种麻烦接踵而至。你看,这就是背叛盟友的下场。

当然,硬币总有另一面。那个狰狞的、让我们闻风丧胆的“xì jūn”世界。

我想起小时候发高烧,整个人像被扔进火炉,又被捞出来扔进冰窖,意识模糊,只觉得身体里有一场惨烈的战争。那就是外来的“jūn”,一群装备精良的侵略者,正在我的血脉里攻城略地。我的免疫系统,那些白细胞士兵们,正在用生命和它们进行巷战。每一次寒颤,都是一场爆炸;每一次昏睡,都是一次短暂的休战。

那时的我,就是一个战场。而那些看不见的“xì jūn”,就是战争的主角。它们微小,却能轻易地摧毁一个比它们大上亿万倍的生命体。这种力量的不对等,充满了原始的、令人敬畏的恐怖。

但你以为这就完了?太天真了。

这个由“xì jūn”主宰的世界,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宏大得多。你有没有想过,夏日雨后,空气中那股清新的泥土味是什么?那是放线菌的杰作。它们是地球上最古老的艺术家,用亿万年的时光,雕琢着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,也塑造着我们肺里的每一次呼吸。

一片叶子从树上落下,如果没有“xì jūn”这个伟大的分解者军团,它会永远躺在那里,直到把整个地球堆满。是它们,这些勤勤恳恳的清道夫,把死亡重新拆解成养分,让生命得以循环往复,生生不息。我们吃的奶酪,喝的酸奶,品尝的酱油……哪一样不是“xì jūn”们精心劳作的馈赠?它们是顶级的发酵师,是自然的魔术师。

所以,当我再念出“xì jūn”这两个音节时,它不再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科学名词。

我能听到肠道里亿万盟友的欢呼,也能感受到潜伏在门把手上那些未知敌人的窥探。我能闻到雨后泥土里它们散发的芬芳,也能想象到一片落叶在它们的作用下,如何回归尘土。

这个词,这两个音节,连接着生与死,健康与疾病,创造与毁灭。它提醒我,我们并非孤立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。我们与一个看不见的世界紧密相连,我们是它们的一部分,它们也是我们的一部分。我们是共生体,是矛盾的集合,是行走的神殿,也是移动的战场。

下一次,当你洗手,当你吃饭,当你呼吸时,不妨也想一想这两个音节:xì jūn。感受一下,那个在你体内、体外,在你周围空气中、脚下土壤里,无处不在的,庞大又失控的,令人敬畏的世界。


已发布

分类

来自

标签:

评论

发表回复

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。 必填项已用 * 标注